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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三)桃叶桃根 (第2/4页)
雕凝固在某一姿势,边缘微微融化滴水,地上弥漫寒冷的水汽。 这里怪异得非同寻常,她却不愿去戳破,仿佛一旦戳破,更怪异的现实就将接踵而至。 她拼命想哪里不对。难道是时间?现在不是晚上放学?但对于隧道底下永久的黑暗,何来白昼与黑夜的区别?她看向车窗外面,玻璃的倒影,期盼着从中浮现他的面容。 微红面色,苍白的唇。眼镜投下薄影,轻笼在深陷的眼窝。双眼皮内侧的色泽偏深,深密的睫毛盖住眼睑。她记得他应该有好看的卧蚕。 到底有没有?记不真确了。 玻璃只映出她自己,湿漉漉的,在漫天的雨色里。 柔白色,像雪一样的雨。绯红天空。雨中次第落下那本笔记的内容,最初被工作的事情全部占满,偶然才有一两句关于她的事,邀她吃饭,她睡着了,她没有来。寥寥几笔,没有渲染,她却感觉得出他落笔时不同的语气。 然后,散漫的苔藓从潮湿处生长出来,几个联系方式,摸鱼看同花顺誊抄下来的股票信息。其中竟也有父亲的公司。记得敬亭说,公司是去年才上市的。为此父亲一度还要求小钟回那边的家去。难道他做生意已经是厉害的人物?她倒是从没关注,也与她无关。 生活的变化像一幅书法。最初的醉意只微湿,字迹收束得整齐。光阴流转,墨渐干枯,湿意反浓,终不免水银泻地,浪得淋漓。以前她百思不得其解,为什么就连名垂千古的经典作品都曾留下这样前后不一的痕迹,如今却恍然开悟,不可多得的是痕迹本身。书法是用静态表现时间的艺术。 有时他也会不能免俗地迫不及待等下班,在笔记上写: 还有五分钟。 下班了! 他的感叹号对她却是稀奇的东西。 忍俊不禁。 她推门走进他的房间。 这场雨的源头,缱绻的白,让所有事物软化的古旧情韵,像涂抹着一层宣纸作旧用的黄柏涂料。他以毫不躲藏的姿态躲在这里,镜子面前,仿佛变成羊脂玉雕成的植物。 淡淡的,淡得几不真实,就连头发也染上光晕的颜色,变成透光的琥珀色。面孔朦胧,眼瞳朦胧,人也朦胧,唯独肚脐的疤分外清晰具体,堪成一个标记,像在提醒她,无论变成什么样,他依然是实在的那个他。 他被挖走了心,所以看起来失魂落魄,淡得就快消失。 如果按照植物的伦理,所谓的“心”是更近于“子嗣”的存在。称为“子嗣”也不确切,那是他苦心孕育出来,另一个更小的他。 是她? 她看见自己满身耀目的异彩,珠翠绮罗,笼半面轻纱,俨然不和谐的入侵者。 ——不是你叫我来的吗? 到底想要回他的小孩,还是她? 不愿回答的恨意在头顶凝成一朵云。 她向他走去,步步解落绷带般缠绕的绸带,任彩丝荡出萤火飞旋的轨迹,又似轻烟消散杳然,徒留绝似哀吟的最后一脔。 所有色彩都是她曾流淌的生命,如今又一笔一画落在他的纯白之上,像血液,像药,游走遍他的身体。糟糕的感觉。倘若将他比喻成宣纸,该是画工最不愿碰上的那种,太难驯。微妙地介于半生半熟之间,没有准数,有时依从地晕染大片,有时执拗地端着,立着,拘着,一点不散,有时又悄悄地将她吞没,像偷尝一粒细巧的胭脂。 经验会骗人,失灵的画艺反成枷锁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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